第11章
面对心情不太好的帝王，最聪明的办法便是缄默不言。
宁芙一双黑眸平静无波，即便心跳如擂鼓面上也瞧不出分毫。
康熙仔细的看她，双眸像极了孝诚仁皇后，只是这双眼里没有那样的温柔。
康熙从不将人当替身，回不来的永远回不来。
“下去吧。”
帝王适才淋雨的愠怒此刻逐渐转变成对先皇后的怀念，他垂着眼不想再说话。
宁芙松了一口气，转眸征求梁九功的意见。
梁九功也向她点了点头，示意她可以离开。
这便是没事了，宁芙微微弯腰，踩着小碎步往殿外退去。
刚走到门廊下头，便听到雨中传来的打骂声。适才那个司衣宫女被司衣姑姑接连在后背上打了几板子，如今正跪在墙边。
红墙巍峨，衬的那宫女背影无比孱弱。
宁芙下意识叹了口气，在主子身边伺候虽然体面却容不下半分差错。稍有一日行差踏错，那便是掉脑袋的死罪。她乌雅宁芙，莫非就要一直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吗？
她微微握拳，清冷的眸涌出一丝不甘。
可巧打西边走来一行人，为首的是苏麻喇姑，她身边跟着一位温柔贤淑的姑娘，脸蛋像月初的月牙儿，很是削瘦。眸子却很亮，亮的如同跟初春暖阳似的，柔柔怯怯没半分攻击力。
没猜错的话，这位应当便是佟佳氏了。
主子们既然走过来了，宁芙自然要摆出恭敬请安的架势来。她福身，乖巧恭顺。
不巧的是佟佳氏路过宁芙时，也不知是没站稳还是地太滑，径直朝廊外跌去。
这条走廊修建时为了避免漫水，特意修的比地面高半尺。
佟佳氏若是这么笔直跌下去，后果不可设想。
宁芙来不及思考，手疾眼快拉住佟佳氏。二人都稳稳当当的站直了身子。
做宫女的力气总是不缺的，毕竟整日站着的功夫都比躺着的多。
佟佳氏劫后余生般的拍着胸口，已然有了泪花，看来是位胆小的主儿。
苏麻喇姑见状，心里头掠过一丝不满，进宫的女人性子可不能太弱，更何况是后位人选。
“小主，已经没事了。”
宁芙开口，对佟佳氏伸出帕子。她语气平静，寥寥几个字便能叫人安心。
“多亏了你。”佟佳氏颔首，接过帕子自顾自擦泪。
“这是奴才该做的本分，小主能够平安无恙，奴才便放心了。”
苏麻喇姑听到这话，适才正眼瞧宁芙。不看不打紧，这么一看倒是心里头噗通一下。
竟有三四分像仙逝的孝诚仁皇后，尤其是这双眼睛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苏麻喇姑打量着宁芙，分明是在透过宁芙的脸看向另外一个人。
“回苏麻喇姑的话，奴才叫乌雅宁芙。”
“乌雅氏。”苏麻喇姑含着笑将这个姓氏在脑子里倒腾了一遍，出身实在不高。
“你今儿救了佟妃娘娘是大功，自有赏赐给你。”
原来佟佳氏已经封妃了，宁芙恭顺福身谢恩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
“你的帕子，今日真的谢谢你。”佟佳氏将帕子还给宁芙，顺带着还将腕上一枚玉镯也取下来放到宁芙手心。
她看上去同宁芙年纪差不多，声音极小，跟窝里的小白猫似的。一双眸也真诚极了，没有半分主子的盛气凌人。
“佟妃娘娘，咱们还是快些去见万岁爷吧。”
“好。”
宁芙望着众人背影，低眸看向手心，那手镯泛着青绿的荧光。
耳房内，妞妞刚睡醒呢。她拉过宁芙的手，“这镯子好看，万岁爷赏的？”
“不是，万岁爷怎么可能给我赏镯子。”
宁芙瞧见妞妞好奇的脸蛋，心情好了不少。
妞妞便有这样神奇的体质，见了她就像被春风拂面，一应什么烦恼都没了。
“那是谁赏的。”
妞妞将养了半月，手早就好了。可这丫头偏要躲懒，硬是要缠着纱布装病。
彼时一双手灵活的玩弄着玉镯，同在苏晗姑姑面前装疼的样子简直云泥之别。
“佟妃娘娘，她险些跌倒我将她扶起来了。”
宁芙自顾自倒了杯热茶，见妞妞双眼发亮似的望着她，“放进你的藏宝盒里头去吧。”
妞妞比考了状元还高兴，乐的起身，踮起脚尖从柜子最顶端取下自己的藏宝盒。里头叮叮咣咣一堆玩意儿，宁芙见多出了几锭银子，一时疑惑。
“是胡叔叔给的，前儿跟小太监打叶子牌时我正巧路过，不过看了半晌他不仅将输的钱全收回来了，还赢了好几十两。这是他给我的分红。”
妞妞低声解释，随即又拿出一串珍珠链子来。
“这是小寒送的，昨儿去给端小主送茶叶时我叫她用那个七彩琉璃盘瞧着喜庆些。她听了我的话，端小主一高兴给了她好几串珍珠链子。”
听着妞妞细数盒子里东西的来源，宁芙不免感叹。
“你还真有些吸金的本事在身上。”
妞妞得意笑笑，那可不，她可是堂堂貔貅神兽。如今因为是凡胎，力量适才弱成这样。
倘若是原身跟在人身侧，随随便便当个京城首富完全没问题。
“对了你说的佟妃是谁，我如何从前没听说过？”
“佟佳氏，佟国维大人的嫡女，真正的名门闺秀。不必选秀，进宫便是妃位。”
妞妞看出宁芙心里头的不甘，“乌雅姊姊，咱们不比她们差。”
大清等级森严，妞妞这话说出去是要砍头的。
然这话对宁芙却有极大的安慰，她的确不比那些名门闺秀差，凭什么只能做伺候人的奴才呢？
梨香阁，佟妃正在陪康熙说话。
康熙不大高兴，面对苏麻喇姑却不得不摆出一副笑脸子。
“万岁爷同佟主子也不是头一回见了，怎么还这般拘谨？”苏麻喇姑像极了牵红线的媒婆，面上笑容高高堆过了颧骨。
“臣妾十岁时便同万岁爷有过一面之缘。”佟佳氏羞怯颔首。
康熙生的俊朗，威武不凡，一颦一笑皆有王者风范。在佟佳氏眼中，康熙便是世上最好的男子，她心甘情愿进宫伺候他。
康熙轻笑，“是吗？朕竟浑然忘了。”
他瞧着佟佳氏巴掌大的笑脸浮起一丝红晕，心里头却莫名叹了口气。又是一个无趣的大家闺秀，皇祖母的眼光总是如此。
无甚新意，还不如小宫女有意思。
小宫女？康熙低眸扫过腰间，似乎很久没见到了。